「十七」
文/予了
无所惧怕时光奔走匆匆/反正我们/注定殊途同归
序
我是偶然坐上这辆出租车的。
车厢里皮革散发着不怎么让人舒适的消毒水气味，刺激着神经，眼前还是刚刚密不漏风的车龙，行行列列，几乎是相互摩挲着行驶，几次三番脚尖隔着鞋头被驶过的车门蹭上尘埃。我没有刻意去伸手拦截，不是不想，而是左手捂住了尘雾中异常敏感的鼻子，右手被布袋的袋子勒得紧实，它就那么停在了我面前，风尘仆仆，用声音不怎么尖锐的喇叭示意我打开车门。都仍能看见车窗上经历侥幸后，自己的浅浅笑脸。
“谢谢。”迅速躲进钢铁背后我没有忘记道谢，不经意就在后视镜看见司机的笑容，像这辆车一样，满载风尘，又饱历时光，说不清是善意的嘲笑还是恶意的怜悯，可能只是个平凡的回应罢了。
有一瞬间我们在后视镜中目光对视，他没有立马敛起笑容，而是走程序一般，随着车子缓缓迈开脚步而开口问道，“到哪儿去？”，我也配合着流畅地报出了一个地名，一边放开手中的袋子，让它安静地躺在自己大腿旁，手掌不出所料地红肿不已。
价表上的红色数字开始不断跳动，白色票据单也一齐被吐了出来，从不撕扯，耸起后立刻无力地耷拉下来，垂在地上，像什么呢？放空的坏习惯再一次出现，
还未细想，电台嘶嘶拉拉的杂音掩盖住的音乐声这个时候才扯开了蒙在上面的纱布，倾泻出来。意料之中地错过了熟悉的前奏，但是那独特的声线怎么也无法从记忆里删除，就像它的歌词，伴着专属旋律活在你的我的故事里。
而且，这一首，又刚好是自己的心头挚爱——《浪费》。
心事总会被同一个人看清，那就是上帝。今天再一次验证了这句无头无脑的自我总结，谢谢你啊，我听见了，您送的生日快乐。
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我尽可能的轻轻呼吸，现在更加轻轻微笑，像是害怕打破些什么。至于是什么，没有人能准确地说清，像是自己的不安全感吧。等到再次把涣散目光聚焦到窗外，才发现今年立秋的第一场雨终于降落了，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药片瓶，黄色的小矮瓶子被几根手指缠绕着。
吃过的药物的说明书上从来没有出现过“青少年”这个注释，因此总能让我在“成人”与“儿童”之间徘徊犹豫半天，才敢把握好适合的剂量。就是那么尴尬的年纪。是的，今天过后，我十七。
“年轻人小病痛就别吃那么多药，对身体不好。”他低沉的男声再一次响起，伴着没有停下的连绵雨声。再一次在后视镜里看见他的双目，后面续着深长的皱纹，竟有些动容。我知道自己想起了还在家中的父亲，也许在看着电视和邻居研究着买哪一匹马好；也许在客厅里静静看着母亲做饭，然后假装不对胃口实则微笑着。
我举起的药瓶，向后视镜晃了晃，瓶内响起药瓶相撞的清脆声音。“只是些维生素。”
说完后习惯性的道谢被他打趣般地取笑。终于看见他笑容褪去后的脸庞，深大的酒窝一点点的被充满，面容恬淡，肤色比一般的中年男人要白皙一些，青色胡茬肆意地在他的腮边驻足，却不显突兀。
他缓缓开口，“不必见外，反正人们注定殊途同归。”
就像是，悄无声息地打碎了刚刚自己没有胆量打碎的无名东西。时光没有停下一刻，就连此时也没有。时光奔走匆忙，都没来得及凝眼细看，相拥道别，就必须走到月台前，选择又选择，上车又下车。
可是又有什么可惧怕的呢？
反正我们，注定了殊途同归。
我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衣袖下的表盘，指针边沿碎钻一般微弱的光在渺小地闪烁着，
十七点十七分，时间正好。